2021年6月9日星期三

山村故事:出轨

山道,很多条山道,在大山的身体上穿插,如同大山身体上的血管脉络……她坐在山脚下,憔悴的脸色像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。嘴巴张了几张,很想大声呼喊,喊什么呢?她不知道,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发音……一个男人的名字在她的记忆里渐渐被淡化。那是一个陪伴了她很多年的名字,如今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温度。然而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却变得越发的清晰。拉近,再拉近,她甚至看到了他额头上细细的褶子。山道很多,多得让她心里恓惶,不知道回家的路该如何走,不知道哪条山道才是通向家的方向……

她迷茫了,或者说是迷惘。对她来说,这已经不是人生的十字路口,而是人生的百字、千字路口啊!这么多年过来了,人生马上就要进入黄昏,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,还要出现这样的感情呢?少女时代的懵懂和对爱的渴望,就像一条冻僵了百年的小蛇,真的已经记不清它的样子了……然而,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,它就在身体里开始了蠕动,而且一天天地活跃起来。天啊!怎么会这样呢?她激动的同时,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地自容。

山村的夜有些神秘。时而安静,时而喧闹。南山的夜鸟卖力地叫上几声,突然就闭上了嘴巴。内心稍稍有点安静的时候,扑棱一声,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飞了起来,那声音仿佛是她从心里飞出来的。她有点紧张,心在突突地跳。就在这个时候,她不能控制自己地叫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:"福临"!然后她对自己说,完了,我是真的完了啊!她心里清楚,在这个叫福临的男人面前,她的感情已经彻底沦陷了!

生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?很多次,她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。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绵绵的阴雨天,记不清屋檐上的冰凌花到底是哪天掉在了地上,她只记住了一个脆脆的声音,就像孩子忍俊不禁的笑声……现在,很多记忆的影像都已经模糊,唯有那时候的村庄——那时候的村庄虽然破败,但是那时候的村庄是有生命的,不像现在的村庄,萧条,冷漠,毫无生气,在村上转上一圈儿,甚至听不到一声公鸡的叫声。男人们好像一夜之间就在村庄上蒸发了。没有男人的村庄怎么会有活力呢?对女人来说,没有男人的日子真的很熬煎人啊!这么多年了,男人们最初说是为了孩子,必须远离家乡挣钱养家……现在孩子都有了自己的日子,男人们还在外面漂泊着,只不过换个相似的理由——漂泊是为了能过上更好的日子!

男人和女人的距离越拉越远,就像手中拉着的风筝线,一下子松开了,没了方向,也失去了牵绊。缺少了感情的维系,爱也就成了冻手的雪球。

她终于拨通了男人的电话。在电话中可以听到,电话那头有叮叮咚咚的敲击声。男人正忙着呢。男人说,有事啊?这边活儿多得很。怕是今年春节也回不去了啊!没有问候,没有情语绵绵,男人把自己的工作说了一遍,就把电话挂了。

夜,黑得不能再黑。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,仿佛屋前小河里激动的流水。这是什么季节啊?女人心里好像已经没有了春夏秋冬的概念。窒息,慌乱,烦躁……女人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!她再次拨通了男人的电话,直截了当地说道,别挂电话,你听我说,我要和你离婚!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,女人接着说,咱们必须离婚!对你说实话吧,我已经出轨了!女人想把自己想说的话一下子说完,但是,说完了,又觉得心里还有很多的话要说。这时候,电话那头,男人压低声音说道,咱们都熬到这把年龄了,还是要点老脸吧!最后,男人又追问她和谁好上了。女人不再遮掩,说道,也不背着你了。就是咱们村上的老光棍福临!

老光棍福临在村上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。男人们都出去打工了,村子上只有他这个懒汉悠来晃去。在没有男人的世界里,老光棍也就成了村庄上一道靓丽风景!

男人停顿了好一会儿,终于心平气和地说,那好吧,过两天我回去就离了。我也不再背着你了,其实……这么多年了,一直不敢对你说,在这里……我也早有了相好的……

听男人这样说,女人不但没有难过,反倒是心里一下子亮堂了很多。她看到,就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,一个火苗时明时暗,就像传说中的鬼火。但是她心里清楚,那是老光棍福临在等她,也许有些不耐烦了,一直在那里抽烟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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